吞下

那时，你我是一棵树的两片叶子
我们曾一起
吞下过
热气腾腾的每个早晨

吞下过
一处景点众多面具
也因相看两不厌倦
我们吞下过灵魂与肉体
搭建的木屋

吞下过那些四通八达的道路
吞下过世俗里的价值和
风花雪月里的星光

因而有了
死不足惜的誓言旦旦
往前即将吞下过黑夜的大海
吞下梭子鱼
和跳跃在鱼身之外的
黑色闪电

此刻我们走进沙滩，站直身子

眼中浮现出的
是没有失去的部分


村子不再有牛
 
很久没有一头老牛经过
春节后
牛肉涨价，牛贩急于回到村庄
此后牛和牛贩同时消失
那些与牛贩臭味相投的人
听信牛贩的话
开始饲养起大批耕牛
但他们从不谈春耕和农事
淘金的人回来了
一些人没有回来
活着的人急于要摆脱处境
一些房屋早已搬空
留下一条记忆的河
在延续着祖先的姓氏
没有人告诉我
这个神秘的村子
众多的人从这里出走
哪个做了牛贩子，哪个做了屠夫
而我更不会知道
以往那些慢吞吞走过来的牛
至今不知去向


出走的那两个男人重新相遇

他们年纪大了，能到达的地方
越来越少，很多经历
已变得可有可无

比如，一个不再有
判断力的人，神经脆弱得
连鸟鸣也装不下
有时候，不得不小心
向他低调陈述

当无意有所粗犷时
必须在另一头
系上一块沉默的石头
以此平衡湖泊，和一次下雨
的重量

比如在人间，一场雨雪过后
他必须学会什么，抛弃什么

比如他在春天里瞌睡
他发现他
真的需要一点赞许
一点肯定，然后他的手，他的脚
才不那么抖

他记得，他们离开时
没有喝上一杯酒
没有抽一支烟
有些事，他不问，他也没答
他们只是静静地坐
坐在无中生有的悲伤之中